2011/03/18

好近好近的「福島第一原發」


前,馬語錄又新增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由於不是核能相關專業,文前必須先加敘明,也就是屬「不知好歹」的一族。


從台灣家園到同屬地球村的渺小份子,20多年來,面對資源分配耗用暨核能應用等問題總是令人挫折,只是這次日本震災、引爆核災再釀全球恐慌,過往社會弱勢族群的疑慮果真變成大劫難,如實降臨人間,這讓人更加難過。在持續關注事勢演變之中,暫時有一些胡思亂想及資訊,謹供參考。


地殼的一個振動,在地球46億年中是平凡不過的,但公元2011年3月11日下午2時46分(日本時間)這個M=9.0(規模)的地震(日本稱之為「平成23年東北地方太平洋沖地震),卻帶來大海嘯(Tsunami,源自日本稱之為津波),給日本慘烈的災害。嚴格來說,太平洋上的地震,是否不應稱之為日本大地震?只是日本最靠近震央直接受創,而是稱之為日本大震災。而這個地震威力之大,也不在於本身的規模強度而已,更衝擊了人類的科技文明,由於人類這不到百年間科技的急速發展及資源的過度消耗,讓這個地震直接粉碎了核能神話,現在全球彌漫一片輻射塵恐慌中,震災變核災,反過來是人類帶給美麗地球一個大災難。


日本現已稱此震災為「東北關東大震災」(註:4月1日,日本政府將之定名為「東日本大震災」),此實殊堪玩味, 原本「關東」較之「東北」的悽慘程度何來並列,但現在東京電力(TEPCO)的福島第一原子力発電所(福島第一原発,福島第一核電廠,以下簡稱福島第一原發)在經歷地震、海嘯後,核電廠各機組馬上被迫進入緊急停機(急停)作業危機,旋即接連發生電廠全黑(喪失廠內外電源)狀況,造成冷卻水流失事故(LOCA,Loss Of Coolant Accident),核能工業信誓旦旦的「緊急爐心冷卻系統」(ECCS,Emergency Core Cooling Systems )防線一一瓦解,再瀕臨「Meltdown 」(Nuclear Meltdown,爐心熔毀) 最壞結果,輻射外洩範圍一再擴大,也即將飄洋過海。哇!20年前核能辯論及核安演習才會出現的名詞,現在卻變成每個現代人都可能如實面臨的親身經歷。


甚且,情勢的惡劣程度早已超出演習的劇本了,核能工業何時想到貯存在核電廠內的核燃料廢料所出的問題更為嚴重(眾所熟知蘭嶼的核廢料只能算是遭低劑量污染的核電廠大量垃圾而已,萬年垃圾核燃料廢料都還貯存在核電廠中,仍找不到能讓人接受的處置存放地點);何時意料到只能將澆注海水當成ECCS失敗後的孤注一擲。3月17日之後日本還不得不冒險出動自衛隊直昇機及地面消防水車,試圖用傳統打火方式來搶救核災呢,但仍然只是螳臂擋車、徒勞無功。前一日廠內人員已不得不暫時全員撤退,後來只能留下少數「勇士」,可見廠區情勢的嚴峻。


東京電力網站上依法必須公開的福島第一原發廠內的狀況及輻射值,可想見目前企求從廠區利用人力搶救有多危險及困難(該揭載情報的網頁上還誤為2010年度(平成22年度),這對注重小細節的日本有多麼地不尋常。4月1日更正:再詳細瀏覽網頁,東京電力的年度是計至次年3月,4月起再展開新的年度)。輻射對人體的危害要計算劑量與曝露時間,戰爭打仗根本比不上輻射這個敵人,光靠勇氣與有犧牲的準備也是無濟於事的,人體根本就難敵一定劑量的輻射,笨重的防護衣只能冒險爭取極少的時間,讓人員做一丁點的搶救作業。但福島第一原發不是一個反應器核島區出問題而已,早已是連環爆,因各機組分別有輻射外洩而廠區劑量累積加乘,搶救的困難度更累積到人類科技發展遠遠不及的地步,終究無法收拾。於是現在雖已獲全球關注,集世界專家也已是苦無對策了。這對於最最著力於研究自動化、開發機器人且各方面科技能力都位居領先的日本來說,平時這只是一個諷刺的場景,但相對於即將面臨的更大災禍,這次因自信技術能力而遭逢教訓,若再說是諷刺已是最不合時宜了。


回過頭來,還是對日本東北的災民最為感傷,除了日本顯然也有滿大的城鄉差距外,現實上,人為創建而遇災的核廠事故當然比之天然災害,其對全世界影響與危害是嚴重多了。台灣九二一震災時,方數個月,災民成為總統選舉而被冷落的二次受害者,沒想到一個規模9.0的大地震,直接災民卻在第二天即被擺在第二位,受關注程度遠遠不如福島第一原發的核災,甚至不如大東京都的交通民生問題,這樣荒謬的現象竟然發生在世界最先進的國家之中,這真值得人類好好思考了。


而各界頗多討論日本人的排隊問題,也讓人頗感意外,其他國家不知也罷,難道台灣還不夠熟悉日本的民族性格嗎,而若想藉此啟迪調整台灣一些文化與習慣,倒也是緣木求魚,台灣還是有自己適合的生活方式。當然台灣還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持續與深入問題的態度更重要。 全世界受大自然摧殘的災民都同樣可憐,都該受同樣的關注,不同地方的人民都各有其求生的方式,對此都該敬重,但最可悲的是人民無法要求他的政府,甚至縱容政府殘害不仁,這是最可怕的事,而這可不是落後國家才會發生的。


支持發展核電的政府及核能工業向來都是隱諱成性,合作掩蓋核安真相的前科早已屢見不鮮,其基於各種利益,從不把民眾的健康及守護家園環境擺在首位,比金融禿鷹還像禿鷹,眼前的利益比他人的死活優先多了。


前數日,媒體報導,日本福島第一原發這次核能事故屬國際原子能總署(IAEA)7等級事故分級制度中的笫四級─廠區意外事故,這真是莫名其妙,事故危機都還沒解決能怎麼分級呢,目前又有稱第六級─嚴重意外事故,這也不是現今必須論斷的事,當然這次情況已比美國三哩島電廠事故嚴重,但與之比較前蘇聯的車諾比電廠事故又有不盡相符之處,車諾比相電廠是採石墨反應爐,但福島第一原發則是目前普遍應用的輕水反應爐,兩者設計原理有許多迥異之處,釀災因素、處理過程、結果禍害等,加上所處政治社會經濟文化體制及科技發展階段均大不相同,其嚴重程度已難同等較量。


福島第一原發這回已算是輕水反應器核電廠所發生最嚴重的事故了,還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連環釀災,氫氣爆炸、海水澆灌等所造成的輻射污染已無以挽回,但這比之Meltdown的嚴重性還遠遠瞠乎其後,只期盼能避免有最壞的結果。


每個核電廠從選址到建廠,都須經進行「安全度評估」(PRA,Probabilistic Risk Assessment),通過才能取得運轉執照, 但核能工業及有些政府總是貪得無厭,取得廠址,霸王硬上弓之後,總是一再擴增機組,這次事件,才知道東京電力在福島第一原發竟已有6個機組是在同個廠區運轉中,雖然聲稱有機組準備除役,但已在增建運轉容量更大的兩部機組(與台灣核四廠相同的所謂ABWR改良型沸水式反應器),很難想像這次海嘯來襲時,如果這兩部機組已經開始加入運轉的情況,東京電力這兩部新機組的投資在這次事故中是否也一併報銷,如此將是此大浩劫中唯一萬幸的事了。


舊核電機組過去安全度評估的爐心熔毀率約要求在萬分之一以下(如台灣的核一、核二、核三廠機組;單位為:頻次/反應器.年), 福島第一原發也當如是,台灣核電廠評估建造時可能未將海嘯列入廠內外事故主要肇因,但日本應不同而加納入。可是,位於環太平洋地震帶中地殼最活躍的地區,飽受地震、海嘯威脅,日本還是拚命在海邊蓋核電廠,萬一變一萬。人類發展核能發電商轉才50多年,連科技最先進的美、日、俄都陸續出現嚴重事故,可見這種安全度評估是大有問題的。


太多所謂專業的數據是用來欺騙人民的,只要政黨、政客基於其周遭的利益,即可用各種光冕堂皇的理由去形成政策,也就有專業的數據產出來供政客去包裝政策,政客也馬上變成無所不知的「先知」,反正能有多少具專業的「不知好歹」之徒有能力去取得真實的數據,也能有勇氣去質疑呢?更何況人民會比較熟悉誰、會依什麼標準去選擇相信何者呢?


但政客多數是不怕死、是不怕人民死活的,他們會關心自己的子女,要他們去學金融,會引介政商脈絡關係,但人民、家園呢? 對他們來說這只是騙選票的口號。其實,核電政策就是檢驗他們最好的題目,這時,他們一定是講經濟、民生,是國家發展不得不的選擇。其實,什麼是在這塊土地上安身立命的感覺,他們一點也不能體會,什麼考慮到後代等等,他們也不需要,因為早安排妥當了。更不要說地球46億年,人類文明數千年,核能禍害就有數萬年云云。他們考量的是人的壽命才數十年,政治任期更短短數年,考慮那麼多幹嘛。


媒體灌輸大家可從這次日本震災中多學些什麼,但我們的媒體自己只會拚命給大家帶來恐慌,主播、記者、編譯辛苦了,但多還是手舞著像演布袋戲般努力秀自己,地震規模、震度傻傻分不清,更不要說核電事故更專業的問題了。難得找來所謂專家,問問題像急智問答,常常要專家回答非其相關專長領域的問題,更慘的是,專家努力解釋到一半,主播或主持人馬上天外飛來另一個天才問題,結果最後主播、觀眾、專家大家都還是一頭霧水。


福島第一原發核能事故發生迄今,NHK、CNN不知做過多少次詳細圖解的深入報導,事件每次有重大變化發展,馬上找專家解釋,我們的媒體做不到,也找不到真正的專家,那倒不如直接翻譯好了吧,不然也不要報新聞像搶糧一樣,節奏快得不知所云。


當然怪不了這些媒體工作者,環境如此,更是教育使然,數十年黨國教育下來,什麼時候注重我們自己的環境教育。颱風、地震是台灣最常遭逢的天災,但我們還有多少比例的人始終搞不清楚地震規模、震度的分別,或颱風是順時針或逆時針旋轉來襲等基本概念,更遑論其他,也還有多少人將一氧化碳中毒誤認為肇因於瓦斯外洩等等,因為這些都不如黨國教育來得重要。


不要說這已是過去式,台灣成年人或多或少都還殘存這些黨國教育的觀念而習焉不察,連本土政黨人物也不例外。今年,馬政府更利用機會重新建構黨國教育,底下的文建會諂媚地大加配合,連林覺民都再搬出來。都已廿一世紀了,十九世紀末、廿世紀初的思惟都可回朝,難道還要反清復明嗎?悲哀的是,台灣只有發生天災時,自己的地理、環境才能獲得短暫關注。


媒體不反省、不夠專業,台灣人民只有繼續讓黨國控制役使,媒體何時認真檢驗我們的核能政策?還是只能當啦啦隊,報老闆擁核,媒體就擁核,這是媒體工作者的悲哀與困境。前數日,倒是登了個頗有意思的新聞,一向封閉的核電廠開放媒體參觀,媒體不知看門道還是看熱鬧,看來看去總算找出水閘門開閉要半個鐘頭的毛病,馬上如獲至寶。當然還有一個「先知」更高興,第二天馬上帶隊視察核電廠,馬上下指示,以後防水閘門要24小時常閉,例外才開啟,不用吹灰之力,馬上就解決問題了。


媒體這次真的遇到專家了,因為「先知」從納莉颱風後就變成防水閘門專家,莫拉克洪災時就派上用場了,反正遇到水來蓋防水閘門就是。核電廠水閘門雖是早蓋好了,開開關關有問題,那關了就是,「先知」真是天縱英明啊,這樣就解決了我們的核安問題。看來,沒多久,「先知」即將成為核能專家了,台灣民眾真是幸福。不知媒體有沒有去查一查當初設計蓋防水閘門時是真的要防海嘯,還是有其他作用,怎麼設計出有開關問題的防水閘門,原能會、台電、核電廠那麼多人員、專家都沒發現,安全度評估有這麼大的漏洞,該不該找人來法辦啊?


馬語錄這次的「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說得真好,馬英九又馬上指示核四廠不必停建,他真的把自己當成「先知」了,「不知好歹」的人民每年花數千萬元上億元供養他,上兆元供他分配揮霍也真是值得了,終於讓他成為「防水閘門專家」、「核能專家」。 但大家的幸福都有得倚靠了嗎? 這可得好好想想,怎麼凡事都要待「先知」 下指示,養那麼多專家是幹嘛的,到時發生核災時,到底是否也要「先知」下指示,還是要「先知」下去當勇士親自示範搶救呢?


原本日本震災後,看了許多緊急地震速報的資料,但核災擴大,轉而多所關注福島第一原發事態的發展,不經意看到福島第一原發南方數百公尺處有個東電展望台,是東京電力關係事業的東電環境エンジニアリング株式会社在那裡設有個Live Camera,每天從上午5時至下午7時(日本時間)發布一張福島第一原發周遭景況的照片,可由網頁連結,連手機都可直接收看,在地震海嘯後,竟然還是每天準時發送,而從連續的相片觀察,相機鏡頭只有在地震前後略朝左上偏移。


這兩天,因輻射外洩日趨嚴重,人員必須疏散得更遠,連NHK的畫面都得從30公里之外捕捉,但這個Live Camera竟是如此地接近輻射劑量愈加嚴重的核電廠,而且照片有到幾分幾秒時間的記錄,比對一下,每個整點左右,不到半分鐘甚至數秒即可在全世界各地看到福島第一原發現場景況的照片,雖然Live Camera相片的畫質還不如NHK電視遠距鏡頭清晰,但17日上午10時(日本時間),NHK正在Live直播日本自衛隊直昇機企圖空中澆灌海水的鏡頭時,10整點Live Camera也正好捕捉了第四架直昇機在核電廠上空的相片,這還真讓人嚇一跳,科技的發展,真是天涯若比鄰,覺得全世界現在最危險的福島第一原發真是距離好近、好近!


原本只想將這一週來福島第一原發連串的相片做成GIF檔,後來覺得做成影片比較方便做比對,放上地震前一天的傍晚的畫面也是如此。海嘯前後還是可見海面景況差異甚大,雖不如這些天那麼多海嘯影片的觸目驚心,但背後的意義是不盡相同,因為核電廠遭海嘯襲擊後,現在讓全球陷入恐慌。而雖然只是整點那剎那的電廠景況,不如連續畫面完整,可是就有那麼多張核電廠冒煙的鏡頭,單調的畫面就可讓人不勝憂慮。


諷刺的是,這個Live Camera的設置,是東京電力為宣傳自己關注生態環境的形象,結果現在卻讓人直擊他們是如何地破壞了地球的生態環境。而讓人感慨的是,電廠原是提供現代人光明的來源,地震前一夜電廠還燈火閃爍,地震後真的進入全黑狀態,原本核電名詞的電廠全黑指的就是這件事故起頭的喪失廠內外電源,再引發一連串的緊急狀況,而如今福島第一原發果真是全世界最黑暗的地方,也可想像目前留守在電廠裡那少數搶救人員境遇是何等淒涼了。


回頭看自己,看到我們那些主管核安的官員在那裡胡說八道,連台灣核電廠的耐震係數都可以胡扯一通,什麼0.3G、0.4G,都可信口誇張成0.6G云云,至於地震震度,日本是分10級,而台灣目前是分7級,核電廠蓋的時候是分6級,九二一大地震後才更改的,怎麼可以公然將台日電廠震度拿來一起比評呢。看來台灣還真的不缺「勇士」,也更有「先知」,如果人民還是信仰他們,台灣的福島第一原發是否也是好近、好近了呢?

地震、海嘯前後,眺望福島第一原發廠區的部分單張圖片:

2011年3月10日下午7時1分1秒(日本時間),大浩劫前夕,日本福島第一原發入夜後仍燈火熒熒。
2011年3月11日下午2時0分47秒(日本時間),地震發生前一刻,福島第一原發日間景況。
2011年3月11日下午3時0分52秒(日本時間),地震後(鏡頭已略偏移),海嘯侵襲前。
2011年3月11日下午4時0分56秒(日本時間),大海嘯肆虐後,海面頗不平靜,威脅正開始。
3月11日下午6時1分整(日本時間),鏡頭下的福島第一原發廠區內外已不見燈光,應已喪失廠外電源,再進入電廠「全黑」狀況,危機展開。
2011年3月12日下午3時1分1秒(日本時間),下午2時40分,1號機二次圍阻體壓力過大,釋放蒸氣,廠區已開始冒煙,3時36分旋發生氫爆。
2011年3月15日上午7時0分0秒(日本時間),2號機數度爆炸,評估爐心毀損程度,停機中的4號機冒火,廠區整日冒煙,30公里內居民須進入室內避輻射。 2011年3月16日中午12時0分59秒(日本時間),從清晨發現4號機再冒火,3號機8時起持續冒濃煙。
2011年3月17日上午10時0分50秒(日本時間),日本自衛隊直昇機在福島第一原發3號機上空企圖進行第四趟灑水搶救作業。

圖片來源:福島第一原發廠址南方數百公尺東電展望台的Live Camera(位置如下圖),由東京電力設置(見東電環境エンジニアリング株式会社網頁)。圖片連結網頁:TEPCO 福島第一原子力発電所 or 東電環境ライブカメラ or 東電環境ライブカメラ

圖片上載時間:由上午5時至下午7時每小時1張(日本時間,按圖檔名稱約拍攝後數秒鐘即可見)。